??? 劉貴榮
??? 父親走了,在十一年前那個難忘的秋天。留給我的,除了悲傷、懷念,還有這張珍貴照片。
??? 父親不愛照相,非常節(jié)儉。這唯一的彩照,是1991年8月3日表弟去看他時,自帶相機所拍,就在自家簡樸的小院。房前紫茉莉花正怒放,芳香彌漫,忽濃忽淡。父親端坐窗前,臉上流露出不易察覺的微笑。
??? 沒上過幾年學的父親,十四歲便跟著祖父勞作田間,和大人干一樣重的活兒,流同樣多的汗。在二十三歲時,淮海戰(zhàn)役打響,他作為民工上了前線,冒險運物資、抬傷員……
??? 后來,他參加了工作,離開家鄉(xiāng)去外地上班。1958年,他在工作中頭部受傷,住了一個多月醫(yī)院,沒有告訴家人,并讓人代寫書信,說去了濟南學習,各方面都好,不要掛念……“文革”期間,他們廠處于癱瘓狀態(tài)。父親挺身而出挑起重擔,帶領著幾百名工人“抓革命、促生產”,默默做著貢獻。由于成績突出,他當上縣勞動模范,嗬!戴大紅花的照片也上了展覽。人們參觀后都說他照得好,讓他去展覽館看看,但父親執(zhí)拗不去:“我的照片有啥好看的?!敝钡秸褂[結束,他也沒去看過一眼。
??? 有一年春節(jié)初二,他知道那天我要去他工作的地方,便早早趕了四、五里路到汽車站接我。他在凜冽的風中等啊,盼啊,望眼欲穿。當我到達后,他忙搶過我手里沉甸甸的包,吃力地提著。路上,我們各自有許多話要講,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也許,此刻情感的最好表達方式是:沉默。我故意把腳步放慢,讓他走在前面,看著他的背影,發(fā)現(xiàn)父親變老了:頭發(fā)花白,步履蹣跚。霎時,我心頭一酸……
??? 父親老了,真的老了,發(fā)被光陰染白,腰讓歲月壓彎,讓我牽掛著。又過了幾年,在2001年趁“五一”休班,我把他接來德州與我同住,讓他清享晚年??勺≡跇巧?,他不太習慣。沒有了平靜的小院,他思念那紫茉莉的清香、高高的香椿樹、長長的絲瓜秧,還有滿架誘人的串串葡萄……
??? 有一次,我和愛人都去上班,家里暖瓶的水不多,父親用“熱得快”燒水時,卻忘了灌水,結果暖瓶爆炸、“熱得快”冒煙、家中斷電……父親見“闖了禍”,悄悄到商店自己掏錢買來新的后,仍愧疚不已。我回家后雖然不停地安慰他,說沒有事,可他仍像做錯事的孩子,怯怯地站著不斷嘆息。唉,父親一輩子不容易,我感覺很對不住他,我自責、難過,一連數(shù)天。
??? 2006年,父親離我而去,我再也看不到他滿頭的白發(fā)、慈祥的面容。在父親的字典里,只有勤勞、善良、正直、節(jié)儉。他敢于擔當,名利看淡。與世無爭是他的性格,任勞任怨是他的特點,無私奉獻是他的追求,合家歡樂是他的心愿。吃盡人間千般苦,兒女幸福他就甜。讓我讀懂:父愛如山。每每想他時,我會捧出照片看看,卻每每潸然淚下,模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