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紹輝
在我童年的記憶里,政府每年都發(fā)布票。大人大概是一年一丈多點兒,小孩子就減半了。而一丈多的布票也只能做一身衣服和一雙布鞋。孩子多的家庭,眼巴巴地盼了一年,到了年關只能給大孩子做件新衣服,小一點兒的孩子只能撿哥、姐的剩落穿。
媽媽牽著我的小手,到隊里領布票的情景至今歷歷在目。隊伍排得老長,人們手里拿著早已算好的記錄著布票尺寸的發(fā)黃的糙紙。輪到誰家領的時候,還要和會計再度核實,以免弄錯,哪怕是一寸。
媽媽領了屬于我家的布票,緊緊地攥在手里,大步流星地往家里趕,生怕路上有什么變故似的。到了家,媽媽拿出那本發(fā)黃的舊書,小心翼翼地把布票夾在里邊,再拿出塊藍底白條的方形包袱皮,一層層地將書緊緊裹起來,放在躺柜一角,一把大鎖“咔吧”一聲,把柜子鎖起來。
當熱得喘不過氣來的中伏過后,媽媽就開始操持全家的過冬衣物了。我家兄妹五個,往往是隔一兩年過年的時候才給我們添置一件新的單衣、單褲,作為外套。平日的單衣、棉衣、棉褲都是老大穿完老二穿,然后是老三、老四穿,一直到穿爛了,實在沒法縫補了,才淘汰下來,變作打夾紙的原料。
我在家里是老大,總享受著特殊待遇。穿新衣服的機會比妹妹們不知多了多少倍。我們的衣物雖然破舊但非常干凈,媽媽每年都拆洗重做,或加上個補丁,或換個領口,或把襖袖接長,或把已經陳舊的棉花用手一點點撕開,整得蓬松柔軟后再絮上,或者再添上一層新棉花。
家里需要添置新衣服的時候,媽媽會小心翼翼地取出她珍藏的寶貝布票。用剪刀輕輕地剪下來幾張,和錢放在一起,用手絹包著,揣在貼身的衣兜里,徒步去供銷合作社買布。我記得,我家做棉衣的布都是“白大標”棉布,因為這種布便宜,一尺布票給三尺三。
布買回來,需要染色。媽媽把冷灶點著,填上適量的水,把染布用的青色一袋兒一袋兒地溶解在水里,用粗一點的樹枝做成的木棍兒使勁地攪拌均勻。等到把水燒開的時候,把白布放進冒著黑泡的水里,不停地用木棍兒攪動、翻騰。待白布全部變成青黑色,撤去底火,隨即把布挑出來,晾在事先系好的繩子上。等布徹底干了,就可以裁剪做棉衣了。
那些年,衣服的色彩極其單調,布料都是清一色的黑、藍、灰,偶有綠色。就連女孩子穿的衣服花樣也很少。走在當街,穿補丁衣服的大人小孩兒實在是太多了。沒人覺得難為情,沒人覺得丟面子。
到了上個世紀70年代末,隨著科技水平的提升,出現了化纖布料,棉布的供應也得到了緩解。像“的確良”“滌綸”類的布料就不用花布票了。但價格比較貴,我家是穿不起的。
到了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隨著棉花生產的不斷發(fā)展,工業(yè)化水平地不斷提高,紡織品供應越來越充足。1983年年底,國家做出重大決定,對市場銷售的棉布及棉布制品等免收布票。布票取消的信息猶如一股春風,吹遍了祖國大地,吹進了老百姓的心田。
至此,占據人們30年生活空間的布票退出了歷史舞臺,“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時代宣告結束。
一時間,西服、喇叭褲、百褶裙、燈籠褲、泡泡袖……布匹柜臺熱鬧非凡,裁縫店越來越多,小型服裝加工廠制作的成衣迅速火爆。
而今,各類檔次的服裝商場鱗次櫛比,網購更是火爆,手指一動送貨上門,品牌服裝穿在了咱農民的身上。多彩而燦爛的服飾裝點著鄉(xiāng)親們幸福美好的小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