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初年，德州詩界人才濟濟，其中有一位追隨李白之風(fēng)的浪漫派詩人馮廷櫆，所取得的成就在德州詩壇上應(yīng)是佼佼者。
寒門奇才
馮廷櫆（1649—1700），字大木，清順治六年（1649）生于山東德州城內(nèi)一書香寒士之家。 “幼號奇童，讀經(jīng)史諸書，寓目不忘，義理了徹，別具會心，鄉(xiāng)先達驚其才，咸稱……奇童之號。 ”康熙十七年（1678）中舉人，二十一年（1682）中進士，二十三年（1684）授官內(nèi)閣中書舍人，掌宮廷典籍事，相當于皇家圖書館館長。
馮廷櫆性情孤高寡合，不喜結(jié)交權(quán)貴高門，獨與青州趙執(zhí)信為契友，常一起吟詩唱和，曾因同賦《諸葛銅鼓詩》長歌，而名噪京師。當時詩壇盟主王士禛贊賞不已，欲把兩人的唱和編為《二妙集》刊行于世，但由于兩人的推諉而未遂。
康熙二十六年（1687），馮廷櫆奉旨赴湖廣，主持鄉(xiāng)試。期間作詩近百篇，達到本人詩歌創(chuàng)作的高峰?？滴醵拍辏?690），馮廷櫆任滿返都。后在館閣任職十余年后，致仕歸里，住在德州城內(nèi)。他在鄉(xiāng)數(shù)年，惟以詩酒自娛。他后來回到京城家中，晚上約了一幫朋友在家聚會飲酒，次日凌晨便在家中與世長辭，享年51歲。據(jù)《清朝野史大觀》講，馮廷櫆的死因為煤氣中毒。
馮廷櫆謝世后，他的詩作逸散嚴重。雍正元年（1723），其孫馮德培輯其所存之詩，“奉遺集走五百里”，到青州請他的學(xué)生和摯友趙執(zhí)信為之作序，然后付梓行世，即今存的《馮舍人遺詩》。目前能夠見到的《馮舍人遺詩》有2個版本；一是清雍正十一年（1733）刻本，2冊；二是民國二年（1913）上海集益書局印行本，書名為《馮舍人詩集》，與《馮定遠詩集》合印。
孤傲人生
馮廷櫆只是執(zhí)著于學(xué)問和干事，不善和不會謀人，對于官場的潛規(guī)則似乎不太明白，尤其是不能左右逢源和巴結(jié)上司。他每天除按時上下班，夜生活就是看書，有時也有一些類似的才子聚在一起通宵達旦地飲酒賦詩，常常是酩酊大醉。馮廷櫆步入仕途15年，其職務(wù)始終未能得到升遷，就是最好的說明。
馮廷櫆與康熙朝詩壇盟主王士禛的關(guān)系，也能反映出他不善謀人的個性特點。本來王士禛與馮廷櫆的父親馮沛都是順治八年（1651）的鄉(xiāng)試舉人。馮廷櫆與王士禛不僅有父親的這層關(guān)系，而且他學(xué)詩也是出自王士禛門下，并且王士禛極度欣賞馮廷櫆的才學(xué)。但馮廷櫆因不滿王士禛神韻說的詩學(xué)主張，與王士禛保持著一種貌合神離的狀態(tài)，并公開與王士禛論戰(zhàn)，有時還會讓王士禛下不了臺。但馮廷櫆還經(jīng)常求助于王士禛，不僅父親的墓志銘是王士禛寫的，個人的墓志銘也是由其子馮炎求王士禛老人給撰寫的。
王士禛在馮廷櫆的墓志銘中多少也有點情緒外露，但還是秉承直筆實事求是地寫出了馮廷櫆的人生成就，其中不乏贊譽之詞。王士禛將其與秦少游類比，他評價馮廷櫆的詩文，“君之文，清迥絕俗。歌詩尤超逸，似不從人間來”。王士禛在他的墓志銘中說：“君生平嘐嘐然，慕古近狂，不屑不潔近狷，與人少可而多怪……”王士禛所寫的墓志銘，就對馮廷櫆的才學(xué)、性格、為人等做了較全面的描述。
騷壇“大木”
《馮舍人遺詩》共6卷，其中“京集”3卷，即第一、第三、第四卷，存詩232首；“晴川集”1卷，即第二卷，存詩90首；“雪林集”1卷，即第五卷，存詩73首；“曹村集”1卷，即第六卷，存詩101首；總計有詩496首。整個詩集的內(nèi)容是以時間順序排列而成。
最能代表馮廷櫆詩風(fēng)和創(chuàng)作高度的是他的 “晴川集”。 “晴川集”是他典試湖北時，在往返途中游覽荊楚山水時所寫的詩篇，也可以說是他創(chuàng)作高峰時期的作品。他由京城出發(fā)，經(jīng)直隸（今河北）、過河南、入湖北，直抵武昌，途中所經(jīng)名勝古跡、亭關(guān)城鎮(zhèn)，無不誦詩以記。從他的《出都》《過真定》《邯鄲道中》《許昌懷古》等詩題可以看出，他走出宮墻后，接觸到社會現(xiàn)實，寫了不少好的詩作。
最能代表他古選歌行詩風(fēng)的是《朗陵行》，是路有所聞，采風(fēng)有感而發(fā)。他在詩的小序中說：“郾城以南數(shù)百里，廬舍蕭條，野田不治。訪之士人，蓋數(shù)十年于茲矣。夜抵確山，感而賦之”。詩中深刻揭露了那些不關(guān)心民瘼疾苦的地方官吏，只知搜刮百姓，不問農(nóng)桑之事，弄得田園荒蕪。但“朝廷重稼穡，特設(shè)牧民吏。厚以賜復(fù)恩，重以荒田議”，“豈知群有司，相視等兒戲”，致使土地荒廢的“荊榛翳邱隴，瓦礫羅市肆”，使人感到辛酸。最后他感慨：“惜非事農(nóng)桑，懷此終何試”，為民疾苦而焦急的心情，雖溢于言表，但又覺得自己無濟于事。
馮廷櫆的《黃鵠磯》之詩，開端給人一雄渾浩蕩之感，“沔江駭浪流淙淙，夾岸屹立雙芙蓉。黃鵠高峙郡城角，倒插石壁當其沖。上戴萬古神仙宅，下榻千尺老龍宮。我客江郊百無事，獨著雙屐攜長筇。斜日慘淡山徑黑，窮秋蕭瑟楓林紅。緣崖歷登到絕頂，危樓突兀臨三重”。開頭的這六句，用盡夸張渲染之筆，具有豪壯奔放之氣。緊接著：“森然魄動當檻立，參旗斗炳搖虛空。俯看長江一帶耳，翻疑天暫難為功。回身欲倚江閣坐，四窗白霧寒蒙蒙。神仙有無墮荒邈，英雄割據(jù)空遺蹤。冠古才人零落盡，感時五岳排胸中。山雨初來樓角暗，躡級欲下心忡忡。憑高放眼一長望，茫茫人極云和風(fēng)。 ”趙執(zhí)信評其詩曰：“古體取法青蓮，極之昌黎、眉山。 ”
所以乾隆朝著名的詩評家沈德潛稱贊馮廷櫆“為詩清警絕俗，詠古尤佳，山左中尤佼佼者”；與馮廷櫆同時為官京師的同鄉(xiāng)老友謝重輝也贊曰：“大木（馮廷櫆）尤挺拔，造語每清新”。
□本報特約撰稿人 張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