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春山/文
1982年秋天的一個早上,在漢風中學讀高三的東方紅梅,頭一天回家取了干糧后匆忙往學校返,她要趕到學校上早自習。家與學校間有十多里的路程,紅梅上學放學,漢墓群是她必經(jīng)之路。
坐落在安陵縣厭次鎮(zhèn)上的漢墓群,有大小七十二座漢墓組成,又稱"七十二疑冢"。散落在厭次鎮(zhèn)西北3公里處的篤馬河北岸東西長5華里、南北寬3華里的地帶內(nèi),大者直徑60米,高10米;小者直徑14米,高5米。墓冢上植被茂密,綠樹叢生。清晨傍晚,在陽光作用下,每每有如錦似帶的霧靄繚繞其間,神秘莫測。安陵史志贊為"疑冢疊翠""神頭曉氣",并被列入"厭次八景"。自古以來就是聞名省內(nèi)外的風景名勝。 1977年被定為省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1978年,地、縣考古工作隊對4號、15號墓進行了挖掘,并清理了兩座殘墓,出土文物30余件,大部分為綠釉陶器,如綠釉八聯(lián)燈(一級),造型高大,古樸典雅,各部分可對接、按插,其工藝顯示出古代工匠的匠心獨運,被視為文物珍品。博山爐,形似蓮花,含苞欲放,造型美觀。另外還有陶倉、陶井、弩機、石豬、石蟬、漢五銖等。根據(jù)出土文物進一步確定了墓群的漢朝年代。那么這些雄偉高大且神密莫測的漢墓主人究竟是誰?我國考古專家、歷史學者至今尚無定論。
對紅梅來說,秋天霧氣雖然濃厚,但這天卻很異常。進入漢墓群之前空氣還很清新,有陽光照射,有鳥兒在高空盤旋。但走入漢墓群后,就時有霧氣在紅梅眼前飄過。霧氣時高時低,時兒稀簿,時兒密厚。紅梅起初往遠處眺望時,云霧還只是片狀,在每一座墓的上空盤旋縈繞,慢慢地就把墓的上半部淹沒了。不大會兒,紅梅的視線就被限制在五米之內(nèi)。走近墓冢,只能看清低矮處的雜草。這些景象讓紅梅在經(jīng)過每一座墓冢時都有一種似曾相識卻又陌生的感覺。為辨別方向,她想爬上一座墓的頂端,剛到一半,突然從茂密草叢中撲凌凌飛出一只黑色的物體,又瞬間消失在濃霧中。紅梅心跳加速,手背上不知被何物扎傷,血正在慢慢滲出。她爬到頂端,但見天空瓦藍,秋高氣爽。再遙看遠方,座座墓冢大都只露出尖頂,時隱時現(xiàn)。
云霧在它們之間穿行,時急時緩,有時細長似長龍傲視長空,有時又相互簇擁似花瓣爭奇現(xiàn)媚。奇妙的景觀讓紅梅既感到新奇,又感到恐懼。她從頂端踉蹌著下來,按著識別方向前行。云霧繼續(xù)在身邊不停地纏繞。難道這就是傳說中厭次八景之一的神頭曉氣?紅梅覺得自己走了很長時間,但還是在霧里穿行??謶峙c潮濕的空氣一起在四周彌漫著。她害怕濃霧中會突然鉆出一個人來。
又一座墓冢影影綽綽出現(xiàn)在前方,走近時她發(fā)現(xiàn),半小時之前,這座墓冢在視野中出現(xiàn)過,因為那兩棵纏繞在一起的槐樹讓她印象深刻,只是在空間方位上感覺不同。她突然意識到,自已的方向感錯亂了。下一步應朝著哪個方向走呢?她急得哭出了聲,往前小跑幾步,發(fā)現(xiàn)不對后又朝反方向急走,前后折騰七八次,卻總圍著這座墓冢轉(zhuǎn)。就在東方紅梅陷入絕望時,一陣甜美的樂曲從遠處傳來:在哪里,在哪里見過你,你的笑容那樣熟悉……
紅梅頭皮發(fā)麻,渾身的毛孔幾乎全部張開。當她確定這聲音不是從墓穴中傳出時,逐漸鎮(zhèn)定下來。伴隨著越來越清晰的聲音,濃霧中先是現(xiàn)出一團鮮紅的衣物,接下來,一位騎自行車的小伙出現(xiàn)在紅梅面前??吹郊t梅淚眼婆娑地在那里張望,年輕人用雙腿把那輛嶄新的“大永久”支住。“妹子,你這是去哪兒? ”鄧麗君的《甜密密》到了高潮,年輕人趕忙把聲音關掉。紅梅稍有愣怔,便問去漢風中學怎么走。年輕人看了眼紅梅網(wǎng)兜里露出的玉米面窩頭和幾塊白面饃后,指著身后讓她往回走,說:“再有二里多路,走出漢墓群就到了。 ”說完腳下一用勁,開始前行。
紅梅躊躇著,往前看看,再往后瞧瞧,卻挪不動步子。年輕人又回頭時,正好和紅梅的目光碰在一起,紅梅嘴唇蠕動了一下,欲言又止。小伙子再次將車子停下說“還是我送你一段吧。 ”說著,那條被喇叭褲包裹著的長腿優(yōu)雅地跟隨車子掉頭的同時劃了一道弧線。紅梅遲疑了片刻,說:“你在前面騎,我在后面跟著,只要走出這片濃霧就行。 ”
還有一段距離呢,你走著哪兒跟得上。紅梅羞澀地上了車。她這是頭一回和一個陌生男人有這樣近的距離,想盡力讓身體與年輕人保持一個空間,但車子的顛簸使她很難控制平衡,情急之下還會扶上一把那寬寬的后背。年輕人粉紅色的秋衣是當年最為流行的,身上雪花膏的香味不時沖擊著紅梅的嗅覺。她思忖著對方的身份。
“你是漢風中學的學生吧? ”“嗯,是的。 ”“那你叫什么? ”“東方紅梅。 ”“東方紅梅? ”小伙子突然回過頭來瞅了一眼。車子隨即搖晃起來,紅梅急忙跳下,小伙子停下車子,轉(zhuǎn)過身和紅梅來了個面對面。“你就是三班的那位寫《家鄉(xiāng)出了個東方朔》的東方紅梅? ”這一連串的發(fā)問,讓紅梅找不著北?!澳愫?,我叫吳子陽,80級的,咱們是同學。你的那篇散文語文老師在課堂上給我們讀了好幾遍。 ”“同學?”紅梅吃驚地望著吳子陽。“對,我是二班的。不過我只讀了半年,就去公社棉站上班了。 ”哦!紅梅放松下來。出了漢墓群,陽光一片燦爛?!凹t梅同學,下次再見。 ”分手時,吳子陽的目光在紅梅的臉上凝固了片刻,直到紅梅臉上泛起紅暈。
半年之后,紅梅去了吳子陽的家。(連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