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今陵城東側的唐代德州城墻遺址
□梁國楹
隋唐時期，我國封建社會進入了繁榮昌盛時期。隋朝廢除了自東漢以來的州郡縣三級制，實行郡縣兩級制。今德州區(qū)域分屬平原郡的安樂、平原、將陵、平昌、般、長河、胡蘇等縣，渤?？さ臉妨辍挻慰h，清河郡的武城、鄃縣，齊郡的祝阿、臨邑縣。唐太宗以后，唐代地方行政機構逐漸演變成為道州縣三級制。今德州區(qū)域分屬河北道德州、貝州、滄州及河南道齊州、棣州。其中，德州轄安德、般、平原、長河、將陵、平昌六縣，是今德州區(qū)域的主要部分，另有貝州的武城、夏津縣，滄州的樂陵縣，齊州的禹城縣、臨邑縣等。
隋開皇三年始創(chuàng)德州，治所在今陵城區(qū)
隋唐時期，德州行政區(qū)劃和城市發(fā)展史上有兩件大事：一是廢漢代平原郡置德州（治今陵城區(qū)），標志著德州區(qū)域行政中心的北移和“德州”作為魯西北行政中心稱謂的開始；二是長河縣（治今德城區(qū)）的設置，標志著德州作為運河工商重鎮(zhèn)的濫觴。
德州正式創(chuàng)設于隋文帝開皇三年（583），州治在今陵城區(qū)，“德州”之名由此開始。陵城區(qū)由縣治變?yōu)橹葜?，期間經(jīng)歷了安德縣和鬲縣縣治的變遷與整合以及平原郡的東遷，前后長達800年。
德州之名最早可以上溯到“安德”?！暗隆眮碓从凇拔宓陆K始”學說?！拔宓陆K始”又稱“五德轉移”，是戰(zhàn)國時期陰陽家代表人物鄒衍提出的一套運用陰陽五行理論來闡釋宇宙演變和歷史興衰的學說?！拔宓隆庇址Q“五行”，即土德、木德、金德、水德、火德。鄒衍認為，宇宙萬物與五行對應，各俱其德，而天道的運行，人世的變遷，王朝的更替等，則是“五德轉移”的結果?！拔宓隆奔认嗌窒鄤伲耍?。土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但是，“眾勝寡”，所以水勝（克）火；“精勝堅”，所以火勝（克）金；“剛勝柔”，所以金勝（克）木；“專勝散”，所以木勝（克）土；“實勝虛”，所以土勝（克）水。鄒衍還認為，每個朝代都代表五德的一德，也決定這個朝代的運勢和命運。比如，黃帝時出現(xiàn)大螾大螻，所以黃帝屬土德，崇尚黃色；夏禹之時，草木秋冬之季仍不枯萎，所以禹屬木德，崇尚青色；商湯之時，出現(xiàn)金刃生于水的現(xiàn)象，所以商屬金德，崇尚白色；周文王時，出現(xiàn)赤鳥銜丹書集于周社的奇觀，所以周屬火德，崇尚赤色。下一朝代即代火德者必為水德，應崇尚黑色。
秦始皇對“五德終始”學說深信不疑，所以在秦統(tǒng)一全國后，圍繞“水德”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改正朔”“易服色”“更地名”等，其中，更名河水（黃河）為“德水”就是其中內(nèi)容之一。《史記》卷二十八《封禪書》載：“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螾見。夏得木德，青龍止于郊，草木暢茂。殷得金德，銀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秦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谑乔馗釉弧滤??！?/p>
漢高祖劉邦也深信“五德終始”之說，認為漢朝應順應“水德之瑞”?！妒酚洝肪矶稓v書第四》云：“漢興，高祖曰‘北畤待我而起’，亦自以為獲水德之瑞?！庇谑侨 暗滤矠憽敝?，在“德水”之陽置安德縣。這就是德州之“德”的本源和本意。古黃河自德州區(qū)域穿流而過，流經(jīng)今平原、德城、陵城、樂陵、慶云等地，在今德城區(qū)黃河涯鎮(zhèn)，黃河故道殘跡仍存。黃河桀驁不馴，三年一小決，五年一大決，今平原、德城、陵城一帶是古代黃河決口最為頻繁的區(qū)域之一，取名“安德”，寄托著人們企盼德水祥和安流，不再泛濫的美好愿望。
過去人們有一個誤區(qū)，認為漢初安德縣治與后來隋唐德州治所是一致的，其實不然，西漢平原郡所轄安德縣，縣治并不在今陵城區(qū)，而是今德州市平原縣王鳳樓鎮(zhèn)馬腰務村位置。魏孝文帝太和十年（486），平原郡治所東遷至安德縣（今平原縣王鳳樓鎮(zhèn)馬腰務村位置），安德縣升格為安德郡。《魏書·地形志》載：“安德郡，太和中（十年）置，尋并渤海，中興復?！薄安澈！敝覆澈？?，漢文帝時由河間國析置，治浮陽（今河北滄州市滄縣舊州鎮(zhèn)）；“中興”是南朝齊和帝蕭寶融的年號（501502），同期為北魏宣武帝景明年間；“復”即恢復安德郡。
北魏安德郡領縣有四：平原、安德、繹幕、鬲?！段簳肪硪哗柫兜匦沃尽坟h下注曰：“二漢、晉屬平原，后屬渤海。治臨齊城?！鼻貪h鬲縣縣治在今德城區(qū)抬頭寺鎮(zhèn)武莊一帶，安德郡鬲縣縣治臨齊城還在抬頭寺嗎？答案是否定的。酈道元：《水經(jīng)注》卷五載：“篤馬河……東北逕安德縣故城（馬腰務村）西，又東北逕臨齊城南。始東齊未賓，大魏筑城以臨之，故城得其名也?！迸R齊城的名稱酈道元說得很清楚，就是作為北魏東進的橋頭堡而修筑的鬲縣新城。酈道元是北魏當朝人，所以鬲縣新治之說應確信無疑。
今陵城有顏真卿任平原郡時的唐城遺址
那么臨齊城的具體方位在哪里呢？經(jīng)趙春萬（1981 一 2007《陵縣志》主編）考證，臨齊城即今陵城，也就是后來隋唐時期的德州州治。理由有二：一是陵城位置符合《水經(jīng)注》記述的篤馬河流經(jīng)的臨齊城的位置；二是光緒年間在今陵城東門外劉家村北出土了東魏渤?？ぬ赝踬饶怪?，墓志記載，王偃“葬于臨齊城東六里”，而劉家村距今陵城正好三公里。
對于平原郡—安德郡—德州（陵城）—德州（德城）以及臨齊城—安德城—陵城的歷史變遷，后人多搞不清楚，所以在此作一強調(diào)：歷史上，鬲和安德是兩個縣；秦漢時期同屬平原郡，當時鬲縣治在抬頭寺，安德縣治在今馬腰務村；北魏時期，鬲縣和安德縣同屬安德郡，當時鬲縣縣治在臨齊城（陵城），安德縣治仍在今馬腰務村。北齊天保七年（556），裁撤合并郡縣，鬲縣并入安德縣，仍稱安德縣，縣治在臨齊城（陵城）。隋唐時期，安德縣升為德州，州治在今陵城（隋唐德州有兩個時期也叫平原郡，一是隋煬帝時期，二是唐玄宗天寶后期和唐肅宗至德年間）。明初“德陵互易”，德州州治改為今德城，原德州（安德）降為陵縣。
另外，需要強調(diào)的是，歷史上還有一個“非正統(tǒng)”的平原郡鬲縣，這就是南朝劉宋武帝于梁鄒縣舊城（今山東鄒平縣韓店鎮(zhèn)舊口村）“僑置”的冀州平原郡鬲縣。但是，僑置郡縣是東晉南朝時期南方政權對北方原晉（西晉）政權淪陷區(qū)遷出移民進行的異地安置手段，如果僑置在江南，另當別論，如果僑置在江北，往往徒有虛名而已。北魏皇興三年（469），改平原郡為東平原郡，下轄六縣：平原、鬲、臨濟、茌平、廣宗、高唐?！段簳さ匦沃尽俘R州東平原郡有注：“劉裕置，魏因之，治梁鄒?！?/p>
秦漢時期，平原（今平原縣王廟鎮(zhèn)）作為郡級行政單位一直是魯西北的政治經(jīng)濟中心，魏晉北朝時期，行政中心向東北方向遷移到安德郡（今平原縣王鳳樓鎮(zhèn)）。隋朝建立后，隋文帝進行地方行政區(qū)劃改革。開皇三年（583），河南道行臺兵部尚書楊尚希上疏隋文帝：“竊見當今郡縣，倍多于古，或地無百里，數(shù)縣并置，或戶不滿千，二郡分領。具僚以眾，資費日多；吏卒人倍，租調(diào)歲減。清干良才，百分無一，動須數(shù)萬，如何可覓？所謂民少官多，十羊九牧”。隋文帝根據(jù)楊尚?！按嬉ラe，并小為大”的原則，不僅將州、郡、縣三級地方行政區(qū)劃改為州、縣兩級制，而且合并省廢了很多州縣。
安德升為州治，成為隋唐時期的政治中心
隋代德州下轄安樂（今陵城）、平原（今平原西南）、將陵（今德城東）、平昌（今臨邑東北）、般（今陵城東）、長河（今德城）、弓高（今河北東光西）、東光（今河北東光）、胡蘇（今寧津西南）九縣。隋唐時期地方最高行政機構為“州”，作為秦漢以來區(qū)域政治中心的平原，地位下降，由原來的郡治變?yōu)榭h治，而安樂（安德改名安樂）則地位提高，由縣治變?yōu)榱酥葜?。隋煬帝即位后，又改州為郡，實行郡縣兩級制，雖然恢復平原郡之名，但郡治仍為安樂（安德）。
唐朝建立后，又改郡為州。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平竇建德后，改平原郡為德州，州治仍在今陵城，下轄安德、般、平原、長河、將陵、平昌六縣。同年，在德州置總管府，統(tǒng)轄博（今山東聊城）、德、棣（今山東惠民）、觀（今河北景縣東北）四州軍隊，德州的政治、軍事地位進一步提高?！柏懹^元年，割滄州之商河（今山東商河）、厭次（今山東惠民南）來屬。十七年，廢般縣，以商河、厭次二縣屬棣州，以廢觀州之蓚縣（今河北景縣）、安陵（今河北景縣東）來屬”。天寶年間，德州下轄安德、蓚縣、安陵、平原、長河、將陵、平昌七縣。其后，“天寶元年（742），改為平原郡，乾元元年（758），復為德州”。雖然天寶元年（742）又改為平原郡，但僅僅過了16年，乾元元年（758），又改為德州，此后直到明初，在長達800年的時間里，陵城作為德州的州治，一直是魯西北政治、經(jīng)濟、軍事中心。
臨齊城北魏從作為東進橋頭堡而修筑的鬲縣新城到北齊時鬲縣并入安德縣，其所轄范圍、人口數(shù)量、城市規(guī)模等現(xiàn)都難以考查。作為州治的隋唐德州城，歷代地方志均無詳細記載，唯有顏真卿出任平原太守前后的城垣殘存遺址尚存。顧祖禹在《讀史方輿紀要》卷三一《山東二》中曾籠統(tǒng)地說：“德州城壁塹高深，城門內(nèi)起直城前障，壅蔽內(nèi)外，左右墁道，其尾相屬，相傳顏魯公制也。城周二十余里。”光緒《陵縣志》卷八《建制·城池》則說：“（陵縣）城凡三重，其次重曰（隋唐）舊德州城，始建年月無考。《（山東）通志》曰隋平原郡城也，高五丈余，周圍二十里。唐天寶時，平原太守顏真卿嘗事修浚，拒安祿山之亂，皆甕甃……（后晉）天福（936-944），移州治于長河（德城），漸就頹……洪武七年，移德州治陵縣，而以陵縣治德州。永樂初，移其磚以甃新城，而舊城遂廢?！?/p>
從轄縣和人口數(shù)量看，德州的確是當時一個“上州”?！端鍟さ乩碇尽贰捌皆ぁ睏l：“開皇九年置德州。統(tǒng)縣九，戶十三萬五千八百二十二”。貞觀十三年（639），德州有戶10135，口52141；開元年間（713-741）有鄉(xiāng)160，戶61770；安史之亂前有戶83311，口6598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