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長和
??? 這件事過去近二十年了,但卻時常想起它,想起它心里就油然生出慚愧、無奈、敬佩……五味雜陳。
??? 那是一個深冬的早晨,臨近快過年了,我因為一件急事要去濟南出差。頭天夜里下了大雪,氣溫驟降。田野、村莊、樹木、道路都落上了一層厚厚的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粉妝玉砌的,美了許多。不過急于趕路的我可沒心情欣賞鄉(xiāng)村雪景,在公路邊邊踱步取暖邊焦急的等車。公路上的雪被車碾壓過后變得溜滑,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很少,不管是行人還是車輛都走得慢吞吞的小心翼翼。
??? 好不容易等來了一輛公共汽車,我遠遠的招手,車在我面前滑行了四五米才停下,我趕緊上車,找個合適的位子坐下。還沒坐穩(wěn),一個黑黑的胖胖的中年婦女過來說:“趕緊買票,濟南三十?!薄捌綍r不是十五嗎?怎么?”我一臉遲疑?!袄相l(xiāng)不看看今個兒啥天氣?有車嗎? ”黑臉婦女一臉的不屑。沒辦法三十就三十認了吧,我乖乖地交了錢。
??? 我看了一眼車上,人不是很多,臨近車門靠窗戶一位穿深藍色工作服的大哥,正仰靠在座位上瞇著眼沉沉的睡著。衣服和臉上臟兮兮的,身旁的空位上還放著一大包行李,看樣子是位返鄉(xiāng)回家的民工,這樣冷的車上竟能睡著一定很疲憊,走了很遠的路,坐了很久的車。
??? 當車行到樂陵楊安鎮(zhèn)的時候,又有一個乘客上車。這個乘客上車費了好長時間,因為他是個盲人,手拄著一根竹竿,還提著一個黃帆布包。 “這樣的天,你還出門湊熱鬧,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車里有人打趣說。
??? “說笑、說笑,是家里有急事,昨天晚上接的電話,今天趕回去?!泵と诵π卮?。
??? “你去哪里?補票!”胖胖的一臉橫肉的女售票員趕緊湊上去催促。
??? “去陵縣”盲人回答。
??? “到陵縣十塊! ”
??? “十塊?平時不是五塊嗎? ”盲人有些驚訝。
??? “先生!”女售票員拉長了聲音“還五塊?今個兒什么天?車能跑嗎?有車嗎?”滿臉橫肉的女售票員連聲質問。
??? “我……我……只有三塊錢?!泵と擞行┚狡饶樇t了。
??? “什么三塊錢?你糊弄誰呢?有錢就坐,沒錢下去!”女售票員不耐煩的提高了嗓門??赡苁燮眴T一年四季在車上,和各色人等打交道,經歷的多了,見識的多了,見怪不怪,心也就麻木了。
??? 當滿臉橫肉的女售票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車里頓時安靜下來,在這個寒冷的雪天里讓人心里更冷。人們齊刷刷的把目光投向女售票員,那目光里有無奈、有憤怒、有對人性的失望……
??? “看什么看?我們又不是慈善機構福利院。我們跑一天得交二百多塊錢的費用。 ”那女的感受到了大伙的壓力。
??? 我能拿得出十塊錢幫幫盲人,但和大多數人想的一樣,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管閑事,只是心里不平,終究沒有做出什么。
??? 車里還是死一般的寂靜,只聽到車外呼呼的風聲。盲人只好無奈的轉過身向車門摸索。
??? “讓他坐下,車錢我出! ”靠近車窗的那位民工大哥站起大聲地說。那位大哥的聲音在車里像綿綿冬日里炸響的一聲春雷。
??? “你出、你出、好,好! ”女售票員悻悻的回答,知道犯了眾怒聲音低了許多。
??? “謝謝大哥!”盲人忙向那位穿藍工作服的大哥道謝。
??? “沒什么,出門在外誰沒有個急事難事,我也是陵縣的,咱老鄉(xiāng)!”當那位大哥扶盲人坐下,車里頓時響起了大伙雷鳴般的掌聲。
??? 車到了陵縣,那位大哥和盲人一同下了車,透過車窗玻璃望著那位大哥和盲人漸行漸遠的身影,我永遠忘不了在這個寒冷冬天帶給我們的溫暖和感動。
??? 這件事過去好多年了,但我時常想起那年,那雪,那人,那事……
作者單位:縣教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