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

我是在樓區(qū)門口遇到這對祖孫的。開始我只注意到了那個上歲數的老頭——嘿，那真是個神氣的小老頭。

他大概六十多歲，說不定有七十了。你知道，像他那樣黑瘦結實的小老頭，很難看出實際年齡。他留著小平頭，頭上幾乎看不到白發(fā)，臉色黝黑，小鼻子小眼，眼睛似乎還有一點點斜視。他個頭也就一米五幾，絕對不超過一米六，上身穿一件很普通的白襯衣——我還真沒有見過哪里有賣這種小號襯衣的，下身穿一條藍色褲子。整體看上去，小老頭有些像宋小寶在那個《沒招啊》小品里面的扮相。對了，他走路往上一躥一躥的。

小老頭今天一早肯定遇到了好事，也許剛剛逛市場看見了一個有趣的人，他一邊走一邊說，說到開心處眉飛色舞。路上的人都看他，他似乎全然不覺，或者是根本不在乎，只管說自己的，偶爾伸手拍一下搭在他右肩膀上的那只手。

相比他的手又黑又小又瘦，肩膀上那只手真叫好看，五指修長，指甲圓潤，皮膚白皙有光澤，一看就屬于活力四射的大男孩。現下，那個十七八歲的男孩正走在小老頭的左邊。男孩個頭可真高，得有一米八，說不定還要多一些，穿一件白色T恤，黑色運動褲。男孩皮膚很白，眼睛細長，也是留的小平頭，身材不胖不瘦。他左手拎著一大袋子青菜，右手隨意搭在小老頭的肩上，步子不快不慢，就像和發(fā)小在一起逛街那樣閑適。小老頭的步子則有些快，能看出來男孩是和著小老頭步子的節(jié)奏，也沒有怎么刻意，仿佛他們一直這樣走了很多年。

男孩的表情很有趣，像是很認真聽老頭的話，又有些漫不經心，卻絕對沒有一絲敷衍，很有那么點云淡風輕。端看這兩個人的表情和肢體動作，小老頭像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孩子，男孩反而更像個歷經世事的大人。

看，男孩偶爾用那只搭在小老頭肩上的手拍拍小老頭的肩膀，小老頭得到了回應，說得更加起勁兒了，兩只手不停地比劃著。假如有那么幾秒鐘感覺不到肩上那只手的應和，小老頭還會側過臉仰起頭看看男孩，這時他的步子就有些凌亂了，男孩趕緊調整一下自己的步子，或快一點，或慢一點，從頭到尾臉上沒有一點不耐煩。你別說，說不上是臉型，還是臉上的神情，這男孩和小老頭還真有幾分像。

路上的人都看著他們，迎面走過的人還會回回頭，眼里有好奇、有贊嘆、有羨慕。那倆人毫不在意，他們自管走他們的。一老一少，一高一矮，在這個平常的早晨生生走出了一道美麗的風景，和諧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