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雞鳴聲把我從夢中叫醒。睡眼蒙眬中見窗外路燈昏黃,幢幢樓房還在夜色里打著瞌睡。這才想起,昨天鄉(xiāng)下親戚進城,帶來的一只公雞還養(yǎng)在廚房里呢。
忽然睡意全消,起身坐在床上望著窗外,似乎要從林立高樓的縫隙里看到那遙遠的村莊。
記憶許多時候是一潭沉水,往往在一次偶爾的觸動下,如同跌宕的溪流突然注入,許多沉淀在底的曾經(jīng)被泛起。此刻,兒時的一些記憶便浮上心頭。
兒時的鄉(xiāng)下,誰家不養(yǎng)有幾十只雞。家家戶戶養(yǎng)雞,對雞鳴自然就習(xí)慣、甚至是麻木了。雞叫頭遍時,我大多是在夢鄉(xiāng)里。偶爾睜眼,見到的必是母親忙碌的身影,不是在收拾我們幾個子女拋在床頭地下的臟衣清洗,就是手持一把掃帚窸窸窣窣地清掃地上的塵垢。
終于在雞叫三遍后起床。灶臺上已是熱氣騰騰,灶臺后,爐火映紅了母親的臉膛。
這時,母親會將雞籠打開,一群雞就在一只高大的、羽毛像一團燃燒的火一般的雄雞的帶領(lǐng)下,跟在母親的身后擁向屋外,啄食母親撒向地面的稻谷。
也喜歡母雞在樹林草地上邊覓食邊發(fā)出帶顫音的“咯呃——咯呃——”的叫聲,像悠閑的人哼著一首快樂的歌。下了蛋的雞,就像是一個終于養(yǎng)了兒子的農(nóng)村媳婦,“咯咯咯蛋”的自豪而響亮的叫聲,似乎要嚷給所有人都知道。
剛下過蛋的雞,母親是不讓我們趕嚇的,說是驚了以后,就在外面丟蛋了。我和小伙伴們玩耍時,也經(jīng)常在稻草堆下面、盛放草木灰的灰塘里撿到雞蛋。
母雞孵蛋,或是帶著一群黃絨絨的小雞時,大人們也不讓我們碰,因為,為保護自己的子女,母雞會瘋狂地攻擊它感覺有危險的對象,母愛是沒有區(qū)分的。
兒時的鄉(xiāng)下,沒幾家有鬧鐘之類的報時工具,公雞報曉也就成了鄉(xiāng)人起床作息的信號。雞叫頭遍,一般是在丑末寅初,整個鄉(xiāng)村大地還籠罩在一片夜色里。記得一次隨母親去縣城,因那時交通不便,要走十多公里的路才能到最近的區(qū)汽車站乘車,雞叫頭遍時便動身上路了。一路走,一路聽著村落間此起彼落的雞鳴,看著天上的星星逐漸稀落消逝,看著東邊的天際逐漸泛白變紅,最后,似是在一聲悠長嘹亮的雄雞鳴叫中,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這種“一唱雄雞天下白”的美麗而壯觀的景象,至今記憶猶新。□方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