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振安
1947年,我出生于武城縣武城鎮(zhèn)馬棚村。自懂事起,就經常依偎在母親身邊,伴隨母親一塊磨面粉。有時,也學著母親的樣子吆喝幾聲拉磨的牛。自幼耳濡目染,對石磨加工小麥了如指掌。在艱難困苦的上世紀60年代,我們生產隊160余口人,僅有10多頭牛。人拉車、拉犁、拉耙是家常便飯。有時,我也同哥哥們一起抱著磨棍一圈圈轉著推磨磨小麥。一次次推石磨,對石磨加工小麥的過程了解透徹,其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
石磨加工糧食的歷史在我國至少已有2000多年。當年家家用的石磨是這樣的:由大小一樣的上下兩扇磨盤組成,圓形,直徑約70厘米,每扇磨盤厚約20厘米。兩扇磨盤相對面的靠邊部分,石匠鏨出有序排列的磨齒。上扇的謂公齒,下扇的謂母齒,上下磨齒呈交錯狀。磨盤中心的部分,鑿出一定空間,易于糧食流動,謂磨膛。待磨齒用得光滑,磨糧食遲鈍了時,便請來石匠重新加工。但見錘擊鏨子奏出叮叮當當和諧的樂曲,鏨擊齒槽石磨粉飛、火化閃閃,別有一番景致,引得不少人欣賞。
下扇磨盤固定在木制的圓形的磨基上,磨基直徑約130厘米。磨基的下面是用磚壘砌而成的半米多高的臺基。下扇磨盤的中央安置一內木外鐵的極光滑的圓柱,圓柱直徑約4厘米、高約3厘米。上扇磨盤鑿有兩個對稱的上下貫通的圓形石孔,謂之磨眼。上扇磨盤與下扇磨盤相對一面的中央鑿有一與下扇磨盤中間的圓柱相契合的圓洞。如此,上下扇磨盤便和諧地結合在一起。上扇磨盤還安置一磨棍,用以拴牲畜套或人以手推。
隨著石磨上扇磨盤的轉動,堆在磨頂上的小麥則緩緩從石孔流入磨膛,然后從里往外經受磨齒的研磨,之后便你爭我搶地擠出石磨,沿著上下扇磨盤結合的邊緣,跌落在磨基上。
小麥(或其碎末)在石磨里的一次循
環(huán)叫“一爛”。第一爛灑落在磨基上的小麥有分解成幾塊的,也有極少數(shù)完好的。這一爛面粉較少,一般不羅,直接用簸箕沿磨基撮起,倒回磨頂進行第二爛的加工。第二爛,小麥已粉身碎骨,飄落在磨基上。從磨基隨撮隨倒在簸箕里的羅里,羅下面還置一易于羅來回運動的器具,叫羅床。隨著羅在羅床上來回運動,磨好的面粉輕輕灑下,層層疊加,慢慢在簸箕里長高起來。將剩在羅里的小麥碎末倒在預先準備好的一個容器里,當?shù)诙€接近尾聲時,將容器里的小麥碎末倒在磨頂進行下一爛的加工。循環(huán)往復一般至第六爛就結束了,最后剩在羅里的叫麩子,麩子通常用作飼料。
這磨面的前一、二、三爛習慣稱作“上三爛”,羅出的是上等白面,用其蒸出的饅頭又白又軟,清香溢口,用以招待賓客、過年過節(jié)吃。后面的四、五、六爛習慣稱作“下三爛”,羅出的是次等面,用其蒸出的饅頭呈淡黑色,發(fā)硬、發(fā)澀,不好吃。通常情況是將六爛的面混合在一起,叫“一爛面”,吃起來也津津有味,在那時,是難得的美味。
勞動創(chuàng)造了人類,勞動也創(chuàng)造出氤氳著生活氣息的鮮活的詞語。“下三爛”的次等面粉與人群中那些品行不端的人,同列于不受歡迎的檔次。二者類型、屬性的相似激發(fā)了人們的聯(lián)想,久而久之,“下三爛”也便成了品行不端一類人的代名詞。歇后語“黑面卷子掉井里——下三爛到底”,詼諧地道出了二者的相類、相關,也道出了“下三爛”一詞的普遍應用。